第20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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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1章
“快把我們的秦國統帥交出來!否則, 我們便要立即屠城!”
城外山坡的草坪上,兩個少年人互相對視著,話語傳入耳中之時, 他們忽然同一時刻動起手來。
黎箏動作要比辛狐快上一拍,但礙于身體中還未全部代謝完的迷藥,她的力道要比少年少上半分,更糟的是, 她手無寸鐵, 那把越王劍在早前昏迷之時,給少年收繳去了。
有人苦于缺少趁手兵器,有人則苦于手持寶劍卻不會用。
鋒利的越王劍“鏗鏘”一聲出了鞘, 于空中胡亂地揮舞了兩下之後,辛狐還是持著它找到了這一任的主人。
銀亮的劍尖在視線裏放大,放大,脆弱的咽喉在十萬火急之中跟越王劍的距離無限縮短, 生死之間,黎箏沒有遲疑半秒,依靠著豐富的戰鬥經驗,她翻滾著身體躲過了這險些致命的一記。
從死神的鐮刀下逃脫,來不及停下喘上一口氣, 她反身又擡手死死壓住了辛狐的左手,將那把無堅不摧的越王劍刺入地面,卡在石縫裏面,不讓他輕易拔出。
沒有直接殺死黎箏,辛狐也悄悄跟著松了一口氣, 他想要制服她,卻并未想要奪走她的性命,
半跪在草坪上,只有左手持著的劍插在地裏做支撐,此刻辛狐被黎箏這麼一壓,還真是動彈不得,他跟黎箏角力了片刻,又想起了還有另一只空著的手。
拳頭從少年的身體與長劍組成的門洞中穿了過來,這名常年與藥草作伴的藥草師估計從未打過什麼正兒八經的架,以至于如今這一劍一拳的送出,險些沒有把自己的身體扭成個麻花,當場打起結來。
黎箏看他那個出招的變扭樣子,差點沒笑出了聲。
輕而易舉地擒住了他從左手手臂之下伸過來的拳頭,擰動著將對方的兩只手都死死的控制住,黎箏挑了挑眉,似笑非笑地道:“跟我打什麼架?身上的毒藥全都用光了?你的話,還是在使毒上更有天賦!”
辛狐終于想起來跟個從軍的人打架不是什麼好主意了,他喘了兩口氣,沒好氣地道:“明明是你先要跟我動手的,秦軍那句話喊出來的時候,你的眼神就先一步出賣你了!”
黎箏目光一暗,捏著他的拳頭又往外一抽,看著他的身子在自己的動作下伏倒下去了一截,這才慢吞吞地道:“你這麼不老實,我不得防著你為了趙國將我賣了?”
秦軍大勝,拿下安國是完全不成問題了,但黎箏這個最高統帥還流落在外呢,萬一這藥師跟她使什麼詐,再次將她迷倒,送到安國手底下去跟秦軍談判,那秦軍可就麻煩了!
而她這個人呢,又一向不喜歡節外生枝。
黎箏上上下下地掃了掃這個少年,給出了結論道:“將我賣了,去換你們安國的和平,這是你可能做出來的事兒。”
辛狐倒也沒否認,賭氣似得別過頭,他又突然間想到了能夠轉危為安的關鍵:“對了,你還中了我的毒藥呢!快把我放開,否則三天之後,你就沒解藥可吃了!”
在他看不見的身後,黎箏眼中出現了點笑意。
沒有直接將他根本沒向她下毒的事情拆穿,她裝出了點吊兒郎當的樣子,極為率性地道:“不給就不給,我堂堂一國統帥,難不成還缺個給我解毒的人,能叫你個小小藥師壞了我們秦國的大事?”
辛狐咬了咬牙,多少有些氣餒,他靜默半晌,又不信邪地轉過了頭看回來:“你、你真是秦國人的大統帥?這麼年輕?這麼····”
這麼漂亮?
他們秦國人那麼兇狠,總不能是看臉選的統帥的吧?
這人怎麼看都沒有半分大統帥的威嚴和氣魄啊?
沒有統帥威嚴和氣魄的黎箏笑了一聲,謙虛道:“確實,統帥的位子本來也不是我的,我只是臨危受命,倉促的被趕鴨子上架了而已。”
話音一落,又聽城牆那邊傳來秦軍喊話的聲音:“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,將我們的統帥交出來,否則——”
否則什麼?
辛狐又一次不安分的掙紮起來,可他那點子三腳貓的功夫,沒兩下就被黎箏毫不手軟的全部鎮壓了下來。
心累,身體也累的少年氣喘籲籲地倒在地上,他臉上濕漉漉的,不少汗水從發絲裏冒了出來。
偏生他還抱著希望朝黎箏搭話:“沒聽你的袍澤在找你嗎,你不去他們那邊,還跟我在這兒耗什麼時間?”
秦軍給的時間緊,攏共也只有一炷香,辛狐都不知道一炷香夠人幹些什麼事情,可安國城池之中,無數無辜的人,就要在一炷香之後,因為他的一次私自放煙、藏人事件而被牽連死了!
心態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巨大的轉變,辛狐忽而道:“你別管我了,馬上殺死我也行!安國,安國城裏的人都是無辜的,他們跟我做的事沒有任何關系。”
“哐當”一聲,越王劍被扔在了地上,辛狐一副束手就擒,絕不反抗的摸樣,連頭都重重地磕在了雪堆裏:“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秦軍統帥,長相、身高、胖瘦,全都不知道,在一炷香之後,也絕對沒辦法從人堆裏找出誰來冒充代替你,安國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,難道你就要因為我的過錯將他們全殺了?”
黎箏看他的摸樣,擒拿著他的手下一頓。
少年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沒帶出什麼鼻音,但說不定,都已經快被逼得哭出來了。
“我——”
正想說自己沒有那個借著失蹤當借口,大肆傷害安國人的打算。
甚至還十分惜才地想要在擺平了這件事之後,將他收入麾下,再去肥下給他找姐姐。
城樓之上卻傳出了趙國人回應的聲音。
他們說:“傷害秦國統帥的罪人在此,請諸位將士驗證!”
此話一出,山坡上的兩人具是一愣。
傷害秦國統帥的罪人?
黎箏所知的唯一罪人,就是面前這個激得她愛才之心大起的少年藥草師。
可城樓上的趙國人們,又在胡亂地說些什麼?
擡頭向著上方看去,一個滿身盡是傷痕和血污的老人被士兵們推搡著架了出來。
以黎箏能夠百步穿楊的極佳視力看去,那老人身上層層血水所浸染的衣服,竟然跟自己身邊少年所穿的藥師袍一模一樣的墨綠深衣!
她驚訝地半張了口,喃喃出聲:“這是,另一個藥師?”
而辛狐則更加震驚地道:“師、師父?”
遠遠望著那個低垂著頭顱,好似完全失去了意識,暴露在寒冬中的傷口稱得上是觸目驚心的老人,黎箏壓低了聲地試探道:“他竟是你師父?”
“師父!”從衣袍細節上確認了老人的身份,少年哪裏有心神去回答黎箏的問話,他劇烈地掙紮起來,像是只感受到了疼痛,在捆縛脖頸的繩索裏不斷拉扯的巨獅,他雙眼瞪大,眼瞳裏盡是紅色的血絲,“他們對您做了什麼?師父!師父!”
眼看制止不了少年的行動,黎箏適時地放開了他的雙手。
才一獲得自由,少年便急得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,片刻不停地朝著城門下跑去。
城樓上方的鬧劇還在繼續,短劍使將這名失去意識的老藥師推到了秦軍衆人面前,大聲的批判道:“這便是傷害貴國統帥的罪魁禍首!我們已經在私下裏對其實施過處罰,雖未能尋到貴國統帥的蹤跡,但期望諸位將士能夠和平接手城池,不要妄造殺孽!”
下方完全不懂趙國語言的秦國戰士們滿頭霧水,匆忙的找人詢問的空檔之間,短劍使再度嘰裏呱啦地說了起來:“為了表現對貴國的誠意,我方會將這名得罪于貴國統帥的藥師當場處死!”
短劍使拍了拍手,兩根捆綁成“十字”型的木架便被人搬了上來,它高得有兩個人疊起來那麼長,上頭吊著一根粗粗的麻繩,另一頭則系成了一個圈,即將套在老藥師的脖子上。
即便聽不懂城牆之上喋喋不休的趙國人正在對己方說些什麼,但看著這個畫面,所有的秦國人都明白了過來,這顯然是一個行刑架,這群野蠻的趙國人,正要當著他們的面,將這個受到虐待的老年人給吊起來處死了!
領頭的戰士當即驚訝地喊了起來:“他們在幹什麼?這是要向我們示威嗎?”
另一個將領也面色難看而憤怒地道:“藏匿了我們的將軍,還敢做這種事,他們老壽星上吊,活的不耐煩了是吧?”
眼看著套在老藥師脖子上的繩索就要收攏,行刑架後頭兩名負責拉扯繩子,將人高高吊起來的劊子手也要開始行動,一個黑色的人影猛然躥入了秦國軍隊的人馬之中,一把搶過了某位弓箭手背上的長弓,又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時間裏從箭筒裏抽出了一根箭矢。
那彎弓搭箭的速度快到讓人眼中只剩下殘影,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,耳邊一支箭便立時射了出去。
與此同時,才剛跑到城樓之下,根本來不及阻止這樁慘劇發生的少年剛要目眥欲裂,痛心疾首地看著從小將自己養大的師父即將死于自己人的手中,一根箭矢卻“嗖”得一聲,劃破了天際,射向了衆目注視之下的老藥師。
在對方馬上就要被拉起來吊死之前,箭矢精準無比地射斷了那根套著他脖子的線繩。
沒有牽引的老藥師一下子倒在了城牆上,他眼皮子顫抖著,顫抖著,終于,這個因為受到嚴刑拷打而昏迷的人,在這等巨大的變故下醒了過來。
“醒了!醒了!他活過來了!”
“射箭的人!是射箭的人!那人將他救下來了!”
“距離那麼遠,又是那麼細的一根繩子,他居然能夠一擊射斷?”
能夠從這麼遠的距離射穿一根細繩,以這百發百中的弓箭手的本事,在先前打仗的時候,必能一舉射中城樓上的老城主,可當時,他怎麼沒有出手,反而是這個時候,他不再有任何遮掩的拿出了真本事?
一聲又一聲的驚呼響起,所有人都在為這手極為漂亮的箭術所呼喊。
轉頭尋找那支箭矢的來源之處,只見城樓下的人群中,一名穿著趙國墨綠色藥師袍,背上又披了件火紅披風的秦國少年人手中捏著一把寬大的重弓,擡頭凝視著她親手所創造出來的局面。
那少年眉目清俊,好看得像是下凡的謫仙,他開口,用著極為正宗的趙國雅語,向著城牆上接連經歷變故的人們高聲道:“在下是秦軍統帥趙黎,先前在安國附近受傷,得到了好心藥草師辛狐的救治,現在你們身邊的那位老藥師,便是在下救命恩人的師父,在下不許任何人再對他施暴!”
她擡了擡自己光潔的下巴,嚴肅地道:“于我趙黎的轄區之內,不允許目光所見之處有無辜之人含冤而死,也不允許手底下有人濫殺無辜!”
說著,她那雙玄黑如玉的漂亮眸子跟老城主對上了視線:“現在,安國的所有人,投降不殺!”
老城主顫了顫唇,兩行溫熱的老淚霎時間流了下來,他既高興又難過地急聲道:“投降!我們安國投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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